我是名动汴州城的琵琶女。曲罢曾教善才服，妆成每被秋娘妒。只是暮去朝来颜色故，
终将门前冷落鞍马稀。于是，我便开始苦心为自己谋得一桩婚事。嫁给了一个商人。
我以为自己能够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了。却不想自己只是他敛财和走向仕途的工具。
1在我九岁时。乡长传信来。「大贵回不来了。」大贵是我爹。我想问娘为什么爹回不来。
可是娘一直在流泪，我不敢问。一个月后，娘要跟人离开。我拉着娘的袖子，
求她不要丢下我。站在娘身边的男人，往我脚前啐了口痰。直言「你要跟我，
我可养不了这丫头。」接着，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上了牛车。我娘将我的手一把扯开。
「都是你二叔怂恿你爹参军的，你去找他。」娘趁男人不注意，
又快速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。而后便转身爬上了牛车，靠在那男人背上。
牛车慢悠悠朝前走，我流着眼泪跟在后面。跟了好远的路，娘的身影变成了黑点，
直至黑点消失。我走不动被树枝绊了一跤，摔在地上。手里的东西也被甩了出去。
是一根簪子。爹送给娘的。2我没有去二叔家。二叔家的几个弟弟向来欺负我。而二叔见了，
甚至还会帮他们一起打我。我害怕他们一家人，根本就不敢去。我走到了一座破落的寺庙。
庙里面寂静冷清，空无一人。唯有一座大佛完整无损。我身体太累了。躲在佛祖塑像的背后，
靠着佛祖的脚睡着了。3花嫲嫲就是在这座寺庙里捡到我的。我醒来的时候，
听到庙内有说话声。「佛祖在天之灵，保佑我儿平安长大。」「阿弥陀佛。」
花嫲嫲显然被我的出现吓了一跳。她询问了我的爹娘。我瞧着她面容慈善，应该不是坏人。
就都告诉了她。「你愿意跟着我吗？」我已经饿了三天。听到她愿意带我走，自是愿意。
乖巧地点头。花嫲嫲用帕子擦干净我的手。牵着我离开了这座庙。
4我跟着花嫲嫲进了花满楼。后来，我知晓这里是专为客人提供快乐的场所。
「以后就叫我嫲嫲。」嫲嫲待我很好，比楼里其他人都要好。她时常望着我的脸发呆。
好似在看另一个人。之后，她又请人教导我们一般大的孩子琴棋书画。而这其中，
要数我学东西最快，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琵琶。5我跟嫲嫲表明自己「卖艺不卖身」后。
被雨荷那丫头听到。稍后众多姐妹便挤进屋内。嫲嫲挥了手帕，众多姐妹安静下来。「晚晚，
这里的每个人还不都是为了口饭吃。」我跪在地上，「我可以挣得比她们卖身的多。」
我不在乎周围那些怨恨嘲讽的目光和讽刺声。嫲嫲眼神犀利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。「好，
但是只有一个月时间。如果挣不到，就按楼里的规矩来。」花满楼规矩，姑娘芳龄十八，
正式接客。「花嫲嫲，这怎么行？」「您太偏心晚晚了。」……周围声音四起。
嫲嫲拍了下桌子，提高了嗓门。「行了，都给我各自散了去。」好好养着精神，
明日还要开门做生意！」我心里有几分得意，嫲嫲是向着我的。6一个月后，
我成了汴州城有名的花魁。过去在楼里就受到排挤，如今成为楼里的招牌。
惹人红眼怨恨太正常了。不过，我未将她们放在眼里。因为我知道这楼里是嫲嫲说了算的。
「晚姐姐想要什么没有，哪还在乎这些？」朝霞拿走了客人给我的打赏。她后面的其他姑娘。
作势也要抢走前几天我刚买的簪子。我正打算推开眼前的蓝儿，抬眼瞅见了嫲嫲就在不远处。
嫲嫲向来对我好，一定会帮我的。我便停了动作，安静站在那儿，想等嫲嫲教训她们。只是，
情况并非我所想。嫲嫲绕道离开了。有人眼尖，也瞧见了。「哎呦，刚才那不是嫲嫲吗？」
我脸上有几分不耐烦。主动拔下头上的簪钗递给她们。「我正打算送给各位姐妹。」
一场闹剧结束。7花满楼接客的姑娘都有自己的房间。除了我，没接客也单独享有了一间。
回到房中，我在脑中回想片刻前的事。「亲娘都丢弃孩子，何况只是个嫲嫲呢？」
她不可能为了我，影响了楼里的生意。想到嫲嫲近来卖力地培养新人。我内心恐慌起来。
朱颜易老，接待客人只是时间早晚问题。我必须在新人崭露头角之前。谋划好今后的路。
8我开始在弹完曲儿后，有意回应客人的示好。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事。
以前为了保持神秘感，弹完琴我便迅速离开，让他们翘首以盼下次出场。春光旖旎，
微风舒畅。我抱着琵琶遮掩半边脸娇羞道。「谢公子每次都说喜欢人家，
可又从来不拿出点行动来。」谢公子对面坐着的秦公子倒是先摇着扇子笑道。「谢公子，
美人都这样开口了，还不赶紧行动？」其他人也跟着闹了起来。「对啊，谢公子还等什么？」
「抬回府中，春宵一刻值千金。」一杯酒下肚，方才搂着我的谢公子起身，
手执扇敲打头醉言道，「今日酒喝多了，还不知道内子该怎样骂我呢，在下就先行告辞。」
我看着谢巢摇晃着身子离开花满楼。没想到他如此不带丝毫往日的情分，当众拒绝我。
其他人见状，也纷纷散场离去。9前些日子，谢巢是跟着秦公子第一次来花满楼。
秦公子点名要听我的曲儿。一曲罢了，谢公子看向我的眼神有些痴迷。后面他时常来花满楼。
有时一个人来，有时三两好友。「晚晚姑娘，这是在下填的词，送给姑娘。」他红着脸，
腼腆地让我收下。我打开来看，词的后面是我的画像。我知道他对我是起了心思，
就有意制造机会。「可是并无曲谱，晚晚愚笨，还要劳烦公子给谱个曲。」
我低头拿起琵琶抱在怀里，「公子不若试试音，兴许给您带来灵感。」
谢巢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我怀里抱着的琵琶。根根琴弦在他的手指下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他的手、身体离我那样近。是我决定为自己谋划出路后，第一次离客人这样近。此后，
他填词谱曲，我便弹曲。惹得众人钦羡不已。他的朋友都将我当作是他的心头好。
我也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，可以离开花满楼，不做青楼女子了。
哪知今日才看清他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。
可怜我竟想和他……10嫲嫲将我拉到了她的房间。「晚晚，
青楼姑娘是被月老忘记的一群人。不配有花前月下和如意郎君的。」
「不要在做这些改变不了结局的事情。」嫲嫲说起这番话时脸色不太好。
那双眼睛流露出回忆，只是那时我看不明白。「嫲嫲，我不比外面那些女子差，为什么？」
「就凭一个出身。」是啊，我是个没爹娘的孩子，是个青楼女子。嬷嬷见我低头蹙眉。
叹气道：「你年纪不小了，自己好好考虑吧。」没错，我在楼里的年纪算大的。
如果再拖下去。就不是我自己愿不愿意接客了。而是必须！嬷嬷走后，朝霞进我房间。
「我听说姐姐被谢公子拒绝了？」我知道今日这事肯定会在楼里传开。
只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。「姐姐，凤凰是凤凰，野鸡是野鸡。
野鸡就算再怎么打扮也成不了凤凰。」「姐姐不如趁着大好年华，多攒些体己钱，好养老啊。
」「那朝霞妹妹就是连野鸡也比不上呢！是只被拔干净了毛、撅着**的鸡。」
我笑着将她头上原先是我的簪子拔了下来。扔到地上，一摔两断。「朝霞妹妹，我要休息了，
请你出去。」没有再忍她，对她下了逐客令。11既然他谢巢这条路行不通。我就换一条。
我偏不信这辈子只能做青楼女。我仗着自己姿色上佳。很快，我便看上了陆行攸。不，
准确来说，是他，陆行攸看上了我。陆行攸是个商人，之前我便认得他。
和朋友们来过花满楼几次。我对他印象不错。因为他从来不点姑娘作陪，更不会搂抱她们。
在他的眼里，我看不到对女人的欲望。进花满楼的客人，那双带着欲望的眼睛，
我见到的太多了。12陆行攸只身来到花满楼喝酒。点了我弹琵琶。
「请姑娘为在下弹一曲《霸王卸甲》。」轻拢慢捻，一曲弹罢，陆行攸衣衫尽湿。
桌上酒壶倾倒，他喝了不少酒。看样子心绪不佳，试图一醉解忧愁。
将我暂时当成了排解对象。「姑娘，我陆某人二十岁便接手家父生意，未曾出过差错。」
「家父留下来的产业，也打理得稳妥。」「不成想，如今听信小人，将一切都付诸东水了。」
他将自己信任好友，却反被朋友出卖，如今生意陷入困境，慢慢向我道来。
对于生意场上的事，我并不太懂。可是没有关系。我知道安静听他排解，就是最好的安慰。
「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，陆爷可以等待时来运转。」11我与陆行攸渐渐相熟。
他三天两头就会来花满楼听曲儿。每回来，也是必点我。我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了欲望。
知晓自己这一步路没有走错。却未曾料到，他眼中并不是对爱情、对女人的欲望。
而是对权力、金钱的欲望。可是等我看清了，已经迟了。12陆行攸拉着我，去找了嫲嫲。
「花嫲嫲，我爱晚晚。我想娶晚晚。」「这是五百两金子。」
这么多赎金足够赎我离开花满楼。他并未与我商议，可此时我丝毫不怪罪他。
只觉得有巨大的欢喜充盈着内心。而嫲嫲却并未直接答应。「陆官人，
这些银子本来是足够赎楼里姑娘的。但是，晚晚不一样，她是我从小带到大的。」
一心期盼着过上普通夫妻生活的我，有些埋怨嫲嫲胃口大。但我看了嫲嫲的脸色很严肃，
因此并未插话。陆行攸面露尴尬，「是陆某准备不足了，等陆某回去取。」「陆官人，
现在天色不早，不若明日来吧。」陆行攸离开了花满楼。我沉浸在他将要娶我的喜悦中，
也就未曾瞧见他转身霎那露出的嘲讽。13嫲嫲拉着我的手，坐了下来。「晚晚，你想好了？
真要嫁给陆行攸？」「嫲嫲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。他非你良人。」「嫲嫲，
我不求他大富大贵。若是以前他生意未失败，我倒不会看重他。」「他父母离世，
家中只剩下他。我入了府，一心一意待他，他对我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。」
我欢喜地靠在嫲嫲怀里，让她放宽心。她见我心意已决，便答应了。「晚晚，
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。」14上花轿前，我回眸看花满楼的招牌。这块招牌，从我来至今，
都未曾换下。这里给了我安身立命的场所，让我衣食无忧地长大。
尽管这里也充斥着姐妹间的勾心斗角，客人们贪婪无度的人**望。然而这一刻，
我还是有些不舍。嫲嫲将我的手交给了陆行攸。陆行攸轻柔地握住我的手，十指相扣。
示意有他在。对啊，我有能够保护我的人了。
那些贪婪欲望的眼神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看见了。15进了陆府三个月，
陆行攸待我是极好的。家中果然如他所说，人少安静。丫鬟三俩，护卫三俩。
我每日也很悠闲。陆行攸出门，我便在家中养养花草。他回府后，我们便一起赏花弹琴，
月下吟唱。我替他斟酒，他替我挽发。这样逍遥无拘束的生活，是我从前没有的。
嫲嫲虽待我好。可我害怕再次被抛弃，每日依旧战战兢兢地。现在我才知道，
原来花满楼外面的世界，这样美好。这里没有谩骂耻笑、犯罪羞辱、被迫无奈。16这日，
陆行攸带了客人回家。他让我陪着一同饮酒。我本来就不胜酒力，一盏下去，就有些醉了。
更别说，酒里还被他掺了药。迷迷糊糊中，我被人抱到了房中。
我闻到不属于陆行攸身上的味道。霎时清醒几分。是陆行攸的朋友，他要做什么？
我挣扎了起来。「夫君，夫君。」陆行攸匆忙将我接了过去，我才安心下来，
乖巧地让他抱着。陆行攸将我放在了床上，解开我的衣服。我囫囵中以为天黑，
到睡觉时间了。脑袋晕头转向间，看到陆行攸替我上了胭脂。「我的晚晚真美。」「晚晚，
为了娶你花费了我一千两银子，现在生意是彻底周转不开了。明日是我的生辰，
就送为夫一份礼物吧。」我费力地拉他的手，不明白什么意思。他请的客人却又再次出现了。
「章大商人，你应该知道我们做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了。」「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。」
我看到那人递给了陆行攸一袋子黄金。而我的夫君陆行攸笑眯了眼，客气道：「请。」
那章大商人猴急地脱掉衣服，上了床，压了上来。陆行攸伸手擦干我眼角的泪。
俯身在我耳边，「夫人，好梦。」我用最后的清醒看着他拉下了床帘，阻隔了床外的世界。
17我醒来时，屋内就只剩下陆行攸了。我斥责他为何这样待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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